文/赖海霞
我是2007年才知道洞头有个寮顶村的。
我父亲说,退休了,清早起来到附近大垄岭晨练,顺便种些草菜。我问他大垄岭在哪里?他说,在寮顶,寮顶是洞头海拔仅次于山头顶的一个回民村落,始迁祖是从福建惠安县百崎回族乡的渔民迁徙而来,当年海边有海匪,为了躲避海匪抢掠,大部分渔民选择住在山上比较安全,漫山遍野的茅草成了搭建草寮作为栖身之所的原材料,一间间茅草搭建的草寮隐在山上,由季节性的暂时定居于此,到渐渐地形成一个回民村落,山间原有一片唤作岭头的小山村地势比它低了点,所以它就被唤作寮顶村。
父亲所说的大垄岭,是寮顶村口的大垄岭公园,园里花草树木葱茏,等到九月天,园子里最诱人的就是那挂满枝头的红柿子。
清晨四五点,父亲从岭背步行十多分钟到大垄岭公园锻炼,公园的角落有一道木门虚掩,里边搭了间棚屋,棚屋里堆放的几件宝贝农具是父亲和一位寮顶老伯的共有财产。父亲闲暇时在公园入口处锄锄杂草种些瓜果蔬菜,田边散落着黑的、圆的羊粪蛋,瓜田两旁的豌豆,花似蝶飞,豆斩新绿,山边的芒草争相簇拥着它们。
有一天清晨,睡意朦胧间接到母亲电话,很急、很慌:“你父亲今早四点多上山锻炼好,又去锄地,倒头摔下,身子不能动,几个一块儿晨练的寮顶人,看到他摔了,背他回来,你快来!”
当我飞快跑进娘家门的时候,看到一位着灯笼裤的老伯,扶着我父亲肩膀,父亲的手肘、腿上不断渗出的血,让我心悸,抱着父亲,擦拭着鲜血,眼泪汪汪的。
老伯说:“你啊,每个月有退休金拿拿,还这么勤快干嘛,种了好多的地,看到有闲着的地头,就想种,这班来锻炼的,有吃过你种的,你现在摔成这样,罪过哟。”
“快别这么讲,今天都亏了你啊,把人背回家,感恩不尽! ”私底下,母亲也多次跟我提及,幸亏被那几个寮顶人发现。及时施救,平平安安送回家来,要不然人躺在地里,不能动了,没人知,可怎么办好!
都说是,母亲的话要听,我就记着了,这个地方的人真好!
时隔多年,文联采风寮顶,我报名,我要去看看那一方水土,那一方人。那天,正赶上天青色,雨蒙蒙,驱车前往寮顶村,从车窗望出去,窗外是葱郁绿色,隔着这一大片绿色的是错落有致的新式小洋房与虎皮房相映成趣,还有那冒雨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的村民、公路边韵味十足的回族渔民画长廊,哪里还有寮顶的草寮痕迹。行至一处高宅大院门口停下,门前站着一身着宝石蓝套装裙、脚踩白色细高跟,五十开外貌美女子,待她迎上前来,才恍然,原来这位亲切迷人的女子是寮顶村陈书记,完全颠覆了我脑子里村书记应该是个沧桑中年男,再不济也得是个村民海选的大腹便便的企业老板的样子。
稍作歇息,游村去。跟紧陈书记的步伐去钻坑道,我父亲于1969年部队复员到洞头七二五办公室,管理民工在小朴至大朴、小九厅至三垅、半屏南岙打粮食坑道工作,所以对于坑道,我是很好奇的,有所闻,不曾见过,也未曾钻过。
穿行在四百余米长的坑道内,不时能看到壁凿“海防战士似猛虎,国防筑城逞英豪。千难万苦无阻挡,海防战士决心强。”等口号。陈书记告诉我们,这个坑道早年有人经营过KTV,在2011年被恩赐养殖合作社用于养殖鲍鱼,坑道里面被破坏得很严重,最近才修复了。看这一眼眼的井,现在井水清澈可见,还有间隔几米开挖的一间间储藏室,村里准备好好利用起来,开发真人CS野战基地,吸引更多的游客……
步出坑道,豁然开朗,眼前几处石厝点缀在山间,这几间石厝又进了陈书记的民宿规划图里,沿着新修的栈道登上最高处观景台,有亭两座,挂着红灯笼,远可观起伏山脉、夕阳染天,近可览农家风味、村庄湖泊。湖面飞着翩跹鸟儿,湖边条石一块,架着一座桥,桥静立,似乎在感受栈道、凉亭、石厝、村巷以及周围葱郁的花草带来的静谧与生机。一幕画面闯入脑海:待夜深人静,相约此处,赏花赏月赏秋香;等明月松间照,几位侠客飞上屋顶聊江湖人生聊恩恩怨怨,长剑斜背,任衣袂拂过飞檐飘飘。
这一路走来,陈书记给我的深刻印象就是个满腔热忱记挂着村庄建设的村书记,她就像是在一块空白的油画布上尽情涂鸦的画家,把这一片故土绘成美丽的画卷。坑道入口盘踞的古老的朴树,她谋划着如何给它一个故事;废弃坑道开发成真人CS野战基地;坑道出口的几间石厝纳入民宿规划图里;村里的民宿价位,她说要往人均每天九十九元的方向走;村民们散落在房前屋后的坛罐,她惦记着把这些古早的坛坛罐罐收集摆放在民族文化展览馆里;建造回族亭内供人们休憩闲聊,回族文化广场人们可以尽情欢歌舞蹈;修缮一新的两口团结井见证了民族团结友爱的情谊。
傍晚,陈书记把我们安顿在一处旧石厝改建成的满族馆里,门前石碾几个素净打扮的女子或倚或坐着拍照留影,相邻的井台边,有一大片空地,久居商品房的我们,心里都有一个大露台,露台种满花。一位大妈似乎看穿了我们,乐呵呵地说,这块地你们可以拿去种,等到花开了,我通知你们过来采回家插起来……好,看来我们还会再来的。进得满族馆内,一床大炕铺陈着花花绿绿东北风枕头、靠垫,炕桌上摆放着几面腰鼓,墙上挂着䥽儿锵儿,这些个元素扑入眼帘,像是一直等着你来,你又怎么能按捺得住披挂起来摆拍的念头。
满族馆屋后砌着三座柴火灶,架着大铁锅,去过几个村,鲜少看到这样的露天柴火灶,我就是喜欢吃铁锅柴火灶煮出来的饭菜,那个香啊!
陈书记说,当时砌这个灶,是有想法的,方便村民逢年过节摆酒席、大垄岭公园晨练队员聚餐,后来有许多游客慕名而来烧咸饭、做番薯粉嵌、烧烤。
我欠身往锅底看了看,挺厚的锅底灰。
记得小时候,家中的铁锅使用久了,母亲念叨,这个鼎要盔了,鼎底厚起浪费柴草。
经常会见到母亲端起铁锅,倒扣在门外一处平坦的地面,右脚顶着铁锅边沿,拿着锄头从锅沿往锅底一上一下刮掉锅底灰。刮好了,掀起铁锅,地上留下一个黑圈,孩子们涌上去在圈圈里踩呀踩。
我却喜欢锅底灰厚些再厚些,灶膛里,灶火刚刚灭的时候,锅底有一闪一闪的亮光,一排排的游走,我用煤炭勾去刮那星星点点的火,火星飞溅,也不烫的,如果不去刮,那串锅底星星会一路游走,走很久很久……
母亲说这是灶王爷在娶亲。
你要来么,一起玩灶公歘莫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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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方莹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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